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距離上一本出版,平路已經讓她的小說讀者翹首企盼了八年。再出手,平路很有誠意地推出顯然經過長久籌備蘊釀的長篇小說,一樣是她拿手的以女性敘 述觀點折射歷史政治的重層皺縫,一樣運用擅長的後設互文虛實環扣,卻有更意味深長的寓寄。平路的題材選擇和詮釋觀點總有別出心裁的慧眼。早在歷史書寫蔚為 風潮之前,她就寫出一系列嘲諷臺灣奇蹟和民國史的小說,當大河小說此起彼落之際,你以為久駐香港的平路會以香港或臺灣歷史為題。猜錯了。這一次,平路瞄準 的是兩岸關係波濤洶湧的今世與前生。
八、九○年代以降,包括平路在內的不少臺灣當代作家,採取以女性或另類的發聲位置去質疑主流的論述 與價值,類似的寫法常會被評論家解釋為是以小博大、據邊緣反中心、以私我感性顛覆父權理體的書寫策略。以這樣的詮釋觀點來解讀平路雖然適切猶有未盡。誠然 表面上平路不懼憚呈現出對立的兩極,並且加重了弱勢端的砝碼,她最深刻著墨的倒不在於對抗,而是兩端辯證的關係。她的小說情節也都是扣合著辯證中翻轉的競 合矛盾去推演鋪陳男女、主客、強弱的相對關係。平路對辯證法的興趣使得她的小說常常處於一種偵查懸疑的中間狀態(in between),推理小說的通俗敘述模式承載的其實是綿密緊湊的邏輯思辨。辯證法本來就是與文法和修辭學並重的學問,藉由爭論與辯駁進行推理模擬,從命 題到反命題再到新的更高的統合。平路的辯證思維顯然比較趨近阿多諾提倡的「否定的辯證法」,否定歷史進程會循正反合的進步模式發展。這套辯證法的主軸旨在 批判看似「自然而然」因此獲致正當性的「真實」,對於真正的主體性是否得以恢復亦感到悲觀。因此,不管是《行道天涯》、〈百齡箋〉或是《何日君再來》, 平路做了種種還原歷史人物凡人面貌的嘗試,目的並非是想脫離歷史現實另立一個新的形象。畢竟正是特定的歷史語境造就了人的非凡與平凡。小我的故事與時代社 會如何共生互利、如何拉扯角力、相互影響震盪的過程遮蔽壓抑扭曲犧牲了什麼?最後織就出什麼論述?其間種種的明暗折騰、可說與不可說的行為心事、歷史的偶 然巧合與弔詭反諷,方是平路小說用力和精彩之所在。與其說平路想批判歷史∕人物或為之翻案、追溯歷史∕人物更多面向的真相,不如說是借前者的連環曝光攤開 了真實與主體的不確定性。